帝昭可恥的征用了唐颯的床。

不清醒時還好, 等他意識清醒了，才發現自己的行軍床被敖顯送了過來, 給了唐颯。

唐颯洗漱完，拖來行軍床, 鋪好床單, 扔了個枕頭。

帝昭終於忍不住：“你……睡這裏？”

唐颯：“你爸媽不在, 我看那兩位爺也不是照顧你的主兒, 晚上還要換吊瓶，睡這裏方便照顧你。”

帝昭先是一暖，緊接著：“不，這怎麽能夠……”

唐颯面無表情：“別跟我客氣。”

帝昭：“你對我這麽上心，我……”

七七的那句“無以為報只好以身相許”魔性洗耳, 帝昭講不下去了。

唐颯笑了一下, 只不過，笑容有點陰森。

“沒事的, 我也不是白照顧。”

帝昭說道：“那也累的, 你自己休息好。”

唐颯快速走過來, 捂住了他的嘴, 並且低聲告誡他：“別啰嗦, 睡你的。”

晚上, 帝昭開始磨床單。

唐颯打開燈, 叉腰站在床前, 居高臨下問這只羞澀扭捏的小龍：“怎麽？想去廁所方便？”

帝昭裝睡失敗, 小聲回答：“後背傷口……癢, 想撓。”

唐颯白了一眼，一把掀開被子，撓起了龍。

傷口不碰就癢，一碰就疼，帝昭頭一次受這種癢痛折磨，雖然不好意思張口，然而還是擋不住本能反應，又道：“有點……疼。”

唐颯：“傷口愈合都是這樣，以前沒受過傷？”

“都是訓練時剮蹭到的小傷。”帝昭回答道，“同學之前……不會跟我起沖突。”

唐颯吐槽：“那可不，你也是個少爺，還是個金貴少爺。”

帝昭：“我知道是看我爸媽的面子。”

帝昭說完，沈默了會兒，又問她：“唐颯……你，這是你本來的性格吧？你妹妹的事，等我傷好，一定會幫忙，我聽七七和安律說了，對不起……”

唐颯都要睡著了。

帝昭見狀，說道：“我不癢了，你快睡吧。”

唐颯也不跟他客氣，擺擺手躺回了行軍床，三個呼吸不到就又睡著了。

帝昭輕輕吸氣，與癢痛做起了曠日持久的鬥爭。

然而……

小白龍也很委屈，過了沒多久，他又想上廁所。自己憑借意志力忍了忍，越來越焦灼，終於，他敗下陣來，輕輕叫起唐颯的名字。

唐颯嗖的一下坐起了身，敏捷到令白龍全身發麻。

她打開燈，小白龍瞇起眼睛，說道：“我……想麻煩你，先把針頭拔了，讓我……讓我去個廁所。”

他聲音越來越小。

掛吊瓶的支架是休息室的衣帽架，百年老木，沈得很。帝昭一只手貫穿傷，完全沒有行動能力，連自己起個床都得折騰好一會兒。

唐颯一邊扶他，一邊打擊他：“是不是從沒這麽廢過？”

帝昭疼得滿腦門汗，走一步背後的傷撕扯一下，他只好痛中作樂，說道：“是啊，這下我是體會到安律的日常了。”

你聽聽，都廢到和安律同一水平了，多可怕。

帝昭到了廁所門口，楞了楞，艱難開口道：“唐颯，敖顯把我的平板拿來了嗎？”

唐颯：“怎麽，你上廁所還得看個視頻才解的出來？”

帝昭兩頰微紅，搖搖頭，只說：“你拿來給我，還有耳機……”

唐颯翻出平板給他，還貼心插上耳機。

帝昭搖了搖頭，調出歌，把平板放在了唐颯手裏，又把耳機也塞進了她耳朵。

唐颯看他笑了笑，雖然還是病懨懨的，眼角點著些許病氣，但笑容卻很開心。

他伸出手指，碰了碰自己的嘴唇，似乎說了什麽。

唐颯摘掉一邊的耳機：“你說什麽？”

帝昭很滿意，他舒了口氣，說道：“聽吧，我最喜歡的。”

他那只完好的手輕輕拿起耳機，重新給唐颯戴好。

耳機裏是激烈的搖滾樂，死亡搖滾倒談不上，不過也挺吵的。

唐颯一頭霧水，而帝昭面帶滿意的笑，一步步挪進廁所，關上了門。

唐颯盯著廁所門發了會兒呆，終於明白了。

這小龍，是不好意思讓她聽到聲音！

唐颯咋舌感嘆：“講究，龍都這麽講究？”

反正帝昭的講究肯定不是九尾狐遺傳的，而且，這種讓人哭笑不得的細節式講究，總讓她有種特別熟悉的感覺，似乎以前，有那麽個人，也跟他差不多。

帝昭從廁所出來後，把耳機拽了下來，說道：“大半夜的吵醒你，真是抱歉，我這麽麻煩……”

唐颯冷漠道：“睡你的。”

帝昭連忙點頭，懷著愧疚之心乖巧上床。

而另一邊，只聽咚一聲，唐颯直挺挺砸在行軍床上，睡了過去。

帝昭看著她別致的睡覺樣子，趴在床上輕輕笑了起來，笑完，又想起安律說唐颯身負血海深仇，一個人跟他們這群妖周旋，數次身陷險境，又心疼起這個人類少女。

她才多大啊，就要擔起這樣的重擔。

帝昭就在胡思亂想中沈沈睡去。

唐颯第二日睡醒，拔了針頭，打了個哈欠，到廚房準備早餐。

推開門，見桌子上的依蘭拼命抖動著葉子，似是激動，葉子都指著一個方向。

唐颯一轉頭，看見竈臺上蹲了個王八。

那王八不像普通的王八，龜殼似乎不太合身，比他的蛇身要大一圈。

唐颯：“喲，這是誰啊！太有眼力見了，前幾天拼命喊都喊不醒，今天知道我想燉王八湯，巴巴就趕來下鍋了是吧？”

王八——也就是玄武，羞澀地縮進了殼子裏，好半晌，他慢吞吞又爬出來，尾巴尖指了指殼子。

唐颯：“不合適？你莫不是冒充的吧？那只能把王八湯換成蛇羹咯？”

玄武連忙蹭唐颯的手，急出話來：“你一召喚我就來了，但我走得慢！”

唐颯：“喲，玄武湖離非大這麽近的距離，你走一星期？《四聖獸》的書上還記載著您老人家的豐功偉績，誇你身形敏捷速度快如閃電的橋段多了去，這時候你給我裝王八殼子？你好意思嗎？”

玄武說：“這不是……沒恢覆完全嘛，再者，玄武湖離非大也不近啊，那麽老東邊的，就是鳳凰也得飛上一兩個時辰吧？”

唐颯一楞。

“……你說的玄武湖，是哪個玄武湖？”

“就是我待的湖啊，朱雀說，後人把我們最後墜落的地方用我們的名字命名，我那可不就是玄武湖嗎？”

唐颯指著北邊，說道：“非大北邊不遠處就有個湖，他們說是玄武湖，你是從那裏來的嗎？”

玄武：“……北邊？我沒墜在北邊，我墜東邊了，東邊三十裏地開外的那個大湖。”

唐颯：“……那不是青龍湖嗎？”

玄武：“怎麽可能，我就是從那個湖中爬出來的。”

唐颯眉頭一皺，知道事情並不簡單。

她說：“此事往後再說，先說你現在，體力恢覆得怎麽樣？”

玄武在線表演了，他只恢覆了一張嘴。

他的蛇身從殼子裏爬了出來，說道：“如你所見，當時戰況激烈，我被那些胡鬧的小鬼們敲碎了殼子，身體和殼子是分離的，現在也還沒恢覆。”

唐颯聽完，動作幹脆，打開窗：“送客！”

召喚來了朱雀，朱雀是個低智商啞巴虛影，效用還不如鳳凰七七。終於醒了個玄武，是個實心的，但也就蘇醒了一張會吃會說的嘴。而龍虎倆不要臉的玩意，還在湖底裝睡！

啊呸，我要他們有何用！四什麽聖獸，這就是四麻煩！

玄武：“別介，我再想想，再想想！我肯定有用處……”

玄武為了能吃口唐颯剩下來的口糧，絞盡了腦汁，終於想出來一個：“我能下水！你以後有什麽需要下水的活兒，都能交給我！”

唐颯合上了窗戶，洗手做飯。

玄武松了口氣：“總算是能吃口飯了。”

不一會兒，一碗海鮮粥端上，唐颯擠了一包芥菜絲，敷衍道：“吃飽了先到北邊那個玄武湖幫我找個名冊。”

玄武：“什麽玩意？”

“一本名冊。”唐颯說，“如果只是銷毀名冊，燒了便是，但那條鯢卻跑到玄武湖，特地潛下水仍名冊，我懷疑名冊做了密封處理，是被鯢藏在了湖底，等待交接。”

只是還沒來得及交接，鯢就成了剁椒鯢頭。

玄武不管聽懂聽不懂，先一口答應下來：“沒問題，我吃完這碗飯就下去，湖底有什麽我全給你撈上來！”

帝昭醒了，看窗外的陽光，可能已經過了上午十點。

唐颯見他醒來，盛了碗海鮮粥。

“病號飯，來吃。”

她挨著床邊坐下來，舀起一勺遞過去。

帝昭矜持道：“不能讓你餵，這怎麽好意思……”

唐颯趁他開口，簡單粗暴地把勺子送進了他嘴裏。

“吃你的，別說話。”

帝昭閉上了嘴，乖乖“享受”病號待遇。

唐颯又道：“今天晚上我出去有點事，你爸媽會來照看你。”

“你去哪？”帝昭問道。

“王政審好了，我去送他一程。”唐颯說完，問小白龍，“夜宵想吃什麽？”

帝昭搖了搖頭：“你做什麽都行，我都吃。”

唐颯背後，原形翻窗進來的狐貍和鳳凰勾肩搭背，仰著臉說：“颯颯，颯颯我們想吃火鍋！”

“要特辣的那種！”

頭一次，唐颯同意了。

“好，那就火鍋吧，只是火鍋的話……帝昭就吃不了了。”

“管他做什麽，他，一碗病號飯就能打發了！”安律趁龍虛弱，大膽當面發言。

帝昭在小本本上記了筆賬。

夜晚，唐颯卷好審訊結果單，拎著菜刀來到了秘密關押王政的地方。

王政四肢銬著粗重的鐵索，半人形半獸形，看得出要從他嘴裏掏出點話來是相當艱難的。

唐颯又看了遍他交待的罪行，開口道：“你知道唐娜是誰，對吧？”

“你妹妹。”王政睜開豹眼，慢悠悠道，“人不是我殺的，這條罪，也想加給我？”

“加不加這條罪無關緊要，總之，你死定了。”唐颯坐到了他面前，問道，“說說看，我妹妹唐娜，你知道多少？”

“我知道她怎麽死的。”王政說道，“因為是我扔的屍骨。”

唐颯語氣平靜問道：“她怎麽死的？”

“不急……”王政瞇眼笑了起來，“你的死法會和她一樣，到時候，你就知道了。”

“我性子急，怕是等不了。”唐颯打了個響指，四周的景色全部消失，腳下，一張案板緩緩張開。

“歡迎來到審判臺。”唐颯手握雙刀，眼神淩厲，“審判臺上，吐露真言。”

王政化身為猙，驚訝地發現，自己四肢上的鐵索都消失不見了。

“現在，”唐颯的刀指向猙，“向我坦白一切罪行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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